巡护管理的岁月,伴我度过人生之不惑。花草在我脚下,沧桑着生命的轮回,雁去又归来。
在感喟流水岁月时,总想一个人静一静,在那空旷的夜空下。这样的机会总是很多的,因为这是自然保护区的一个保护点,海拔2200多米,远离尘世的喧嚣。
依稀湛蓝的夜空,点缀着几颗星星,她们不时地眨着眼,是想告诉我什么?还是伤感岁月的流逝?我猜不到它们的心思,但却感觉到了,一丝淡淡的忧伤,一缕莫名的失落。月亮在山的那边,悄悄的探出头来,投来清冷的目光,一种被蔑视的感觉,充斥了我的心。风,从山顶过,呼啸着,一浪紧过一浪,涛涛于天庭。
一个人在这样的空寂中,只有躺在林下厚厚的积叶上,闭上眼睛,把耳朵贴在地上,气沉丹田,才会连通天地脉路,听到大自然厚重的肺腑之音。也许是眼睛看到的现实,会在每个时刻左右人的灵魂,我只听到了那些噪杂之音。油松在抱怨,我不喜欢这里,这里雨水太多、太潮湿,我想去北方,那样我的根会扎得很深很深,我会像冷杉一样高达挺直;落叶松在狂笑,哈哈哈哈,我的地盘我所有,冠在上有天空,落叶在地无草生,我要把这里变成绿色的沙漠(落叶松下积叶厚,寸草不生,故称);草甸在低吟,是谁占去了我的地盘,剥夺了我本有的空旷,遮住了我的视线?是谁在杀戮,抢走了我们的食物,我们由十分之一的扑食率,下降到百分之一,我们还能活下去吗?......只有冷杉默默无语,它是这里的土著,没有那些外地迁来的异族那么嚣张,也不像那些邻居一样总在抱怨,只是艰难的拔节着,我仿佛听见它们茁壮成长的金属般的铮铮音。
这些噪杂之音,乱了我的思绪。眼里那满目的苍翠,也少了些许生机,也许是缺少了大型动物提供的有机肥,就显得些许纤弱、孤寂了,没有动物的森林也就像没有灵魂的人群,失去了应有的灵气。如果没有了盲目的引进,就会没有了油松的抱怨、落叶松的狂笑;如果不在湿地和草甸上造林,原野还是空旷的;林子起来了,可林子中间又盖上了人类的栖所,看似扩大的森林空间,对于森林中的灵物,只是一场空喜。
我想开阔起来,在我的心理有一片广袤的天空。不经意间,就看见了那满目的冷杉,高大挺拔、四季苍翠,主干笔直,绝无弯曲,枝枝斜上,傲然成宝塔状,直指蓝天。看着它,扎根在崖缝,甚至裸露着主根,也要拼命爬过山崖,紧紧地抓住每一寸土壤,把根延伸到那片草地下,依然挺立成参天雄姿,我不得不为他的不畏瘠薄、不畏艰难、顽强拼搏的生命力所折服;看着它,被冰雪包裹成玉树琼枝,重压下仍然巍然挺立,我不得不为他枝枝向上、宁折不屈的坚毅钦佩不已;风雨中,那些大乔被弯曲为弓形,向老天求饶,它却只是轻轻地摇动着脑袋,从不屈服,我不得不为他的坚定不移、从不动摇的信念而欢欣鼓舞;看着它,淡然绽放的黄绿色的柔软的新绿,在风雪严寒中拔穗抽节,笑迎春天的来临,我不得不为他的无所畏惧的铮铮铁骨感慨不已;有人艳慕它的雄姿,要把它缩小、矮化成盆景,有人想把它搬进家园,可它却只在那自己追求的天空下蔚然挺拔,富贵不能移其志。
我想起了,每一次的兴奋和冷静,原来都是在与它相遇的时候。我总会在它们的面前肃然起敬,在它们面前变得高大,而且气宇昂扬。那是缘分,我相信,前世修定的。我也平静了,因为有了这个缘分,就不会是孤军作战,我相信那个真正尊重自然规律的时代,正在悄悄地向我们走来。冥冥中我感觉到,我和冷杉的约会,将会是我永远的缘分,必定伴随我走到生命的终结。